达伦·贝德和李明，小心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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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
达伦·贝德与李明对话展：“跨服聊天”
BY ART MATTERS 天目里美术馆
“跨服聊天”展览入口
照片由Young拍摄
美国艺术家达伦·贝德 (Darren Bader) 和李明在BY ART MATTERS 天目里美术馆的对话展“跨服聊天”从很多层面上看都是一种奇异的混合物，以至于难以轻易给出一个简单的评价或者调动某种单一的情绪反应。
撰文 / Ying
本文图片致谢参展艺术家以及BY ART MATTERS 天目里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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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 合
从展览策划的角度，这是一场以方法作为主题的展览。很多双人展都会被赋予对话的意涵，而“跨服聊天”则是一个以字面意义上的“对话”为蓝本的展览。展览筹备期间正值全球疫情爆发，居住在纽约的贝德和居住在杭州的李明就在微信的群组中开始了长达三年的隔空对话，二人语言不通，很多时候只能通过翻译软件了解彼此的意图。在完全的信任建立之前，语言转换之间微妙的差异甚至在沟通之初带来了障碍与难度。
左：达伦·贝德
右：李明
在展览筹备阶段，两位艺术家用各自的艺术创作作为“抛接球游戏”素材，寻找作品之间可以产生不同化学作用的可能。例如贝德先提供一件作品，李明就要在自己的作品中寻找一件进行回应。可以感受到美术馆在这一对话的过程中给与了两位艺术家很高的自由度。直到展览开幕，达伦·贝德也没能亲自来到美术馆，他把许多具体的实施和决定权留给了李明和美术馆。在看展览的过程中，李明、贝德、天目里美术馆，三者在展览中所扮演的角色、各自存在的比重的混合感，都会因为展览基本方法的框架而浮现出来。
展览的另一个重要的概念是“居所”。贝德和李明利用美术馆1层的展览空间构筑了一间名为“401号公寓”的居所，分为玄关、客厅、工作室、餐厅、卧室、游戏室、卫生间等功能区块。入口处的玄关和客厅在空间上相对独立和清晰，然而自客厅穿过一顶帐篷，想象中下一个具体的房间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整个巨大的开放展厅——没有展墙做明确的物理区隔，所有的功能空间、以及与之相对应的，整个展览中70余件作品中的大部分，都展现在眼前的宽阔空间中了。
“跨服聊天”展览现场
照片由Young拍摄
因此，“跨服聊天”不仅混合了清晰和模糊的空间边界，还混合了不同功能区块和其中的作品。这种空间的使用方式在一定的程度上增加了展览体验的丰富性，但同时也产生了一些难度，如果你更习惯在展览中快速找到一个清晰的线索，面对突然开放的空间和从地板蔓延到天花板的大量作品，可能需要在空间中游走探索一番才能把握其中的脉络——尽管区块之间并没有明确的界限，但从作品设置可以倒推出所在空间的功能线索：比如衣柜和床（卧室）、钢琴和巨大的象棋盘（游戏室）、马桶（卫生间）等等，想象两个平行宇宙中的艺术家在同一个物理空间闪烁重叠，通过逐渐发现对方留下的各种活动痕迹，得以交流、共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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缝 隙
李明和贝德两个人各自的作品本身都值得反复品味，但是在这个展览的语境中似乎应当避免陷入对于个人作品的过渡沉溺，而是如展览的英文名“Mind the Gap”一样，去留意二人作品之间的缝隙和相互作用。
在有着落地窗的明亮“客厅”中，两张不同款式的绒面双人沙发相对摆放，一个是孔雀绿色、一个是咖啡色。沙发侧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大尺寸薄边液晶电视——一个很生活化的场景，直到电视上原本宽阔整洁的中国新城市街景中突然出现一条斑驳蜿蜒的白龙（李明，《烟士披里纯 – 第一章：国土局马路对面游过一条大白龙》），随后又发现两个沙发中有一个可能是假的（达伦·贝德，《沙发；假沙发》），一切都变得可疑起来。
“跨服聊天”展览现场
照片由伟杰拍摄
贝德和李明大概都有在日常中制造，亦或是说揭露麻烦与荒诞的爱好。不知道沅江国土局前的街道是怎么引发出李明对《下楼梯的裸女》的联想继而又变成一匹白马并最终化作一条白龙的，也不知道贝德为什么非要唯名论试地声称两个真沙发里有一个是假的，给喜欢看展签的观众制造混乱和恐慌。这些神秘的过程都发生在两人大脑的沟壑 (gap) 里——杜尚的、达达主义的沟壑。
李明，《烟士披里纯 – 第一章：国土局马路对面游过一条大白龙》（静帧），2017
单通道高清录像，彩色，有声，展示尺寸可变，02分09秒
图片致谢天线空间
在“客厅”的另一侧，有一个狭长的小空间，姑且可以看作是阳台或者院子。它的地面上铺着人工塑料草坪，天花板上有一组发着红光的标牌，每个标牌上都有一个大写的单词，连起来认真严肃地写着“DOGS DON’T LET PEOPLE TAKE THEM HOME NO MORE” ( 达伦·贝德，《狗不再让人带它们回家》) ，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化这个宣言/玩笑，就看到这些标牌尽头下方的地面上，古老的显示器里一个男人正在黑夜中发出狗叫，引来身前居民楼中一片此起彼伏的犬吠（李明，《犬语》）。这两件作品竟然可以面对同一个合理的问题：是狗在说话吗？还是艺术家？在狭窄空间的另一端，是李明将动物作为拍摄对象的另一件作品《艺术家之歌》，在这件作品里，雏鸟、鸭子、受伤的蝙蝠共同编织出了一组艺术家生存状态的寓言。
“跨服聊天”展览现场
照片由伟杰拍摄
李明，《艺术家之歌》（静帧），2011
四通道录像，彩色，有声
10分38秒；9分04秒；5分25秒；2分18秒
*作品中出现的动物均为艺术家偶遇或通过正规渠道租赁，这些动物在作品制作的过程中未受到实际伤害。
图片致谢天线空间
在“工作室”里，贝德的《开启新文明的109个物件》呈现出宏大的气势，109个物品被郑重地陈列在地板上，在天目里美术馆的展览现场，每件物品都得到了一个白色方形底座，增加了整个作品的纪念碑属性。然而当把注意力放到每件物品身上，郑重和宏大又立刻瓦解：网球、吐司面包、外接光驱、塑料卡扣、葫芦、藤编棉被拍、生姜发箍、带着尾巴的肛塞……没有任何规律可言，有些物品显然被使用过的状态也令人无法将它们统称为商品。很难说这些物品能否开启一个新的文明，但是如果有另一个外星文明想要以物的方式了解现代地球人类的生产和生活状态，这109件物品应当是一个不错的取样。
在这件作品的一角，11乘10的物品矩阵缺失的一格，放着一份文本，一封落款是莎莉的，写给贝德的信。信中这位叫莎莉的女性讲述了她2019年在都灵参观这件作品时，偷偷把其中的一张明信片换成了看上去一模一样的，自己刚刚买的一张描绘着一只黑猫的明信片。她在最后写道“我把明信片保管得很好，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们可以换回来。”眼下，黑猫明信片还在这件作品中，身份成谜。
达伦·贝德，《开启新文明的109个物件》
尺寸可变
照片由伟杰拍摄
如何体现价值？交换是一种方法。在《开启新文明的109个物件》的不远处，另一场旷日持久的交换正在发生。李明在展厅中部呈现了他的⻓期艺术项目《鸽子2021》。该项目前包括了四件作品，以李明的录像作品《G》作为开端：2016年，李明携一支玩具猎枪，挂着一只买来的活鸽子，在市场中穿梭，在经历了种种微妙的心路历程和决策后，最终以1元钱卖掉了鸽子，随后用这1元钱玩老虎机赢得了10个1元硬币，再通过艺术家刘窗的作品《过去的机会 No.1》将这些硬币换为了10张1元纸币。从鸽子到10张1元纸币，推动这件作品的核心是“等待一次巧遇”。
李明，《鸽子2021》，2016-2021
1#G （静帧）
单通道高清录像，4K，彩色，有声
21分58秒
图片致谢天线空间
该系列中第二件作品是TCHA创作的录像《鸽子》、第三件是导演邬浪的《内心的⻛景》、第四件作品是李明和达伦·贝德在此次展览中合作的录像装置《COMMOC》。艺术机构TCHA呼应《G》中1元到10元的价值更迭过程，依照互联网虚拟货币的逻辑制造了10枚“鸽子币”，将该系列作品嵌入区块链。
在作品《COMMOC》的合作中，贝德首先提出希望可以在展览中摆放一个巨大的盘子，经过考虑，李明决定将自己2018年创作的《反馈》放置在盘子上：一个旧型号的液晶电视，上方放置一套拍摄设备，电视的信号源则来自摄像机，这样当电视和摄像机都开启时，二者就形成了循环，在电视上放置一个物体，并将摄像头调整至合适焦距，电视屏幕上会形成一个由该物体构成的螺旋扩散图案。
李明，《鸽子2021》，2016-2021
1# G
单通道高清录像，4K，彩色，有声
21分58秒
2# 鸽子（察）
单通道录像，彩色，有声
4分44秒
3# 内心的风景（邬浪）
单通道录像，彩色，无声
3分
4# COMMOC（与达伦·贝德共创）
录像装置
尺寸可变，时⻓不定
“跨服聊天”展览现场
照片由Young拍摄
展览开幕时，屏幕上有一枚鸽子币作为初始物件，李明与贝德邀请观众用自己的个人物品与屏幕上的物品交换，将《鸽子2021》中的意想不到的交换延续下去。美术馆的工作人员会把每次交换记录下来，观众对交换的热情高涨，开幕不到一个月，已经记录了厚厚的一本。有观众甚至用一个来自展览中另一件作品的签语饼（贝德，《书（签语饼）》）进行了交换。
《鸽子 2021》展览现场物品交换
照片由艾丽娜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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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 验
“跨服聊天”展册
照片由Young拍摄
“跨服聊天”中可以进行关系分析的作品还有很多，但是展览为观众参与创造的可能同样不容忽视。尽管参观方式自由多样，但在“跨服聊天”中，观众是有机会非常忙碌的。观众可以在展览入口处的“玄关”领取一个信封袋，然后在展厅中发现、收集各种与展览相关的文件档案并带走，例如上文中提到的莎莉写给贝德的信件、李明的寻梦海报（李明，《寻梦启事》）、由郭娟撰写的文本《人群的出现和失踪》（李明，《ME I WE》）以及作品介绍等等。
上图：达伦·贝德，《书（签语饼）》
尺寸可变
“跨服聊天”展览现场
照片由Young拍摄
上图：达伦·贝德，《水果，蔬菜；水果和蔬菜沙拉》
尺寸可变
“跨服聊天”展览现场
照片由伟杰拍摄
贝德的签语饼作品会让人想到冈萨雷斯 (Félix González-Torres) 的著名项目《Untitled (Cookie Corner) 》，但是在贝德的作品中，签语饼中的幸运数字和签语被无名诗人诗歌中的一行所取代，随着观众们逐渐拿走签语饼，诗歌也逐渐消散。签语饼甚至不是展览中唯一可能被吃掉的食物，周末观展的观众还有机会吃到用作品制作的沙拉，贝德的作品《水果，蔬菜；水果和蔬菜沙拉》中使用的水果蔬菜会被定期替换并做成沙拉与工作人员和观众分享。
李明，《信号》，2017
纸本颜料，印刷品，40 x 50 cm
“跨服聊天”展览现场
照片由Young拍摄
当观众试图体验贝德的AR作品《1》《3》《5》《Mundi 56》，继而需要连接美术馆的WiFi时，密码就在不远处墙上李明的作品《信号》中，这件作品要求收藏者按照作品说明进行WiFi设置。“5:45 p.m”的WiFi名和密码正是在“游戏室”中呈现的影像作品《烟士披里纯 – 第四章：缝》中反复出现的时间，让人想起作品中变幻莫测、洞穿实质又有如魅影般的连线。
李明，《烟士披里纯 – 第四章：缝》（静帧），2020
单通道高清录像，彩色，有声
展示尺寸可变，21分50秒
图片致谢天线空间
达伦·贝德与李明对话展“跨服聊天”目前正在杭州BY ART MATTERS 天目里美术馆展出，点击海报即可跳转更多展览详情。
“跨服聊天”
展 期：2023年4月29 – 9月03日
艺术家：达伦·贝德 & 李明
地址：丨杭州市西湖区天目山路398号 天目里1号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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